江城第一人民医院，特护病房。
滴——滴——滴——单调、刺耳的电子警报声，正不间不歇地撕扯着走廊里凝滞的空气，也撕扯着陆远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
声音来自妹妹陆瑶的生命维持装置。
那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生命晶石，此刻光芒黯淡，边缘处甚至浮现出几缕灰败的死气。
主治医生孙立站在病床边，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眉心。
他的白大褂一尘不染，表情却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陆远。”
孙立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却无法掩盖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晶石的能量核心即将耗尽，最多还能撑一周。”
“这是最后通牒。”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远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上，语气变得更加严肃。
“一周之内，你必须准备好三百万，购买一块新的‘风信子’三型生命晶石。”
“否则……”孙立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语所带来的寒意，却瞬间抽干了陆远西肢百骸的温度。
否则，无力回天。
陆远没有说话。
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仿佛被灌满了铅。
目光穿过冰冷的仪器与纵横交错的管线，他死死地盯着病床上那个苍白瘦弱的身影。
妹妹陆瑶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心电图上那条脆弱起伏的曲线，证明着这个生命还在顽强地挣扎。
她曾经也是个爱笑爱闹的姑娘，会拽着他的衣角撒娇，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笑得眉眼弯弯。
无力感。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陆远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三百万。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足以压垮一切的天文数字。
他一天打三份工，在餐厅后厨洗过堆积如山的油腻餐盘，在建筑工地上扛过沉重粗糙的钢筋水泥，在闹市的街头派发过的传单。
他拼尽了全力，榨干了自己每一分的时间和精力。
可他所有的薪水加起来，在这台吞金巨兽般的医疗仪器面前，渺小得如同杯水车薪。
记忆的碎片毫无征兆地涌入脑海。
十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本潮”灾难，猩红色的天空，凄厉的警报，从城市裂缝中涌出的狰狞怪物，还有……父母倒在血泊中，最后望向他和妹妹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不舍，有担忧，更有无尽的爱。
巨大的刺激让年幼的妹妹在觉醒仪式中失败，精神力海瞬间崩溃，患上了这种万中无一的“灵能衰竭症”。
她的生命力，就像一个有着破洞的沙漏，在无时无刻地流逝。
从那天起，守护妹妹，治好妹妹，就成了陆远生命中唯一的信条。
这是他内心最深沉的痛楚，也是他咬牙坚持至今最强大的动力。
可现在，他似乎连坚持下去的资格都快要失去了。
口袋里，指尖触碰到了一张被体温捂热的纸片。
那是一张廉价的铜版纸宣传单，边缘己经因为反复的摩挲而卷起、发白。
“觉醒者副本准入资格——你的命运，由你改变！”
鲜红的艺术字张牙舞爪，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这是他从一个街头摊位上拿到的。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也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陆远缓缓收回目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妹妹，那眼神中翻涌着无尽的眷恋与决绝。
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病房。
孙立看着他孤单而笔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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