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的风永远带着呜咽,吹过那片血一般鲜红的彼岸花海。
花开得烈艳,却无一叶相伴。
阿芜又在做那个梦了。
梦里,她是一株刚生灵智的彼岸花,而他是她身边一片沉默的叶子。
他们在忘川岸边并肩而立,看千年鬼火明灭,听万载流水低吟。
“为什么我们永远不能同时存在?”
她的花瓣在风中轻颤,问出这个纠缠了千百年的问题。
叶子温柔地包裹着她的茎秆,一如以往每一次轮回。
“因为这是我们的宿命,阿芜。”
梦醒时分,阿芜总是独自坐在花海中,抚摸着自己火红的花瓣,感受着体内日益增长的灵力。
她是彼岸花妖族千年来最有希望成仙的子弟,只差最后一步——叶的献祭。
可她从未见过属于自己的那片叶。
“再有七七西十九日,便是你历劫之时。”
族长站在她身后,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期许,“届时,你的叶子将会出现,献祭自己,助你成仙。”
阿芜垂下眼帘:“为什么一定要叶的献祭?
为什么我们不能共存?”
“天道如此。”
族长叹息,“彼岸花,花开一千年,叶生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唯有叶心甘情愿献出生命,花才能超脱轮回,位列仙班。”
阿芜沉默不语。
她厌恶这个规则,却无力改变。
随着历劫之日的临近,她开始频繁地梦见那片叶子。
梦中的他渐渐有了面容,一双温润的眼,含着笑看她。
“我们是否曾经相遇?”
她在梦中问。
叶子只是微笑,不语。
西十九日后,天雷劫至。
阿芜站在忘川岸边,仰望着天空中汇聚的乌云。
彼岸花妖族众人远远站着,等待着那片注定为她献祭的叶子出现。
第一道天雷劈下时,她看见了那个从忘川对岸走来的身影。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
那一刻,千年轮回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是她的叶,是她生生世世不得相见的另一半。
“是你...”阿芜颤抖着伸出手,“我们在每一世都相遇,是不是?”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是,每一世。”
第二道天雷撕裂天空,他将她护在怀中,硬生生承受了那一击。
鲜血从他嘴角渗出,他却依然在笑。
“为什么我从不记得?”
阿芜泪如雨下。
“因为记得的人,一首是我。”
他轻抚她的脸颊,“每一次轮回,我都记得我们前世的相遇,记得你是我的花,而我注定要为你而死。”
第三道天雷在空中凝聚,威力是前两道之和。
“不!”
阿芜紧紧抓住他的手,“这一次,我不要你献祭!
我不要成仙,我只要与你共生!”
他摇摇头,笑容凄美而决绝:“没有选择,阿芜。
这是我们的宿命。”
“凭什么?”
阿芜嘶声道,“凭什么我们的相爱要成为我成仙的踏脚石?
凭什么花与叶永不能相见?”
他凝视着她,眼中是千年轮回沉淀的深情:“因为这是天规。”
“那我就打破这天规!”
阿芜身上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彼岸花海随之摇曳,万千红花如血浪翻涌。
他震惊地看着她:“你会魂飞魄散的!”
“那就魂飞魄散!”
阿芜纵身飞向天空,迎向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天雷,“我不要在轮回中一次次与你相遇又相失,我不要你的牺牲换我的长生!”
天雷落下,与她身上的红光相撞,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
在光芒最盛处,阿芜看见了一切的真相。
原来,最初的彼岸花,花与叶本是同生。
只因叶为救花,触犯天条,被罚永世轮回,每一世都需为花献祭,助其成仙。
而花,永远不记得叶的存在。
“这一次,我记得了。”
阿芜微笑着,任由天雷撕裂她的身体,“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
她化作万千光点,洒落在忘川两岸。
而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光点落地生根,开出一片片花叶同枝的彼岸花。
那花朵如火焰般炽热,红得仿佛能燃烧一切;而那叶子则像春日的微风般轻柔,绿得宛如能抚慰人心。
花叶终于相见。
忘川河畔,响起他低沉的声音:“下一次轮回,换我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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