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妍在第三次修改年度财报时，终于忍不住对着电脑屏幕翻了个白眼。
?咖啡杯底只剩一圈褐色残渣，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里，只有空调外机的嗡嗡声和键盘的敲击声在较劲。
作为上市集团最年轻的财务总监，她早己习惯把 “加班” 当饭吃，只是今晚格外疲惫 —— 刚核对完子公司的坏账清单，电脑突然蓝屏，屏幕上跳动的乱码像极了她此刻混沌的脑子。
?“再撑会儿，核对完现金流就下班……” 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指尖刚碰到重启键，一阵尖锐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所有意识。
?再次睁眼时，不是熟悉的写字楼天花板，而是结着蛛网的木质房梁。
?鼻腔里满是霉味和劣质胭脂的混合气息，身下的被褥硬得像石板，硌得她后背发疼。
还没等她理清状况，门外突然传来 “哐哐” 的踹门声，夹杂着粗声粗气的叫喊：“苏家人躲什么躲！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不开门老子就拆了你们这破院！”
?“小姐！
小姐您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凑过来，苏清妍转头，看见个穿着粗布襦裙的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还攥着个破布包，“可吓死奴婢了，您昨天被夫人推出去顶债，一口气没上来…… 呜呜，债主又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苏清妍的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顶债？
夫人？
奴婢？
这些词跟她的财务报表半毛钱关系没有。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喉咙干得发疼：“水…… 先给我倒杯水，慢慢说。”
?小姑娘连忙点头，端来一碗带着铁锈味的温水。
趁着苏清妍喝水的功夫，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清楚 —— 这里是大靖朝的青州城，苏清妍是本地商户苏家的庶女，生母早逝，嫡母柳氏向来苛待她。
前段时间苏家做漕运生意亏了本，欠了粮商张老三三千两白银，昨天债主上门逼债，柳氏一狠心，就把原主推出去，说要 “以女抵债”，原主又怕又气，当场就背过气去，再醒来就换成了现在的苏清妍。
?“三千两？”
苏清妍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换算成现代货币，那可是几百万的债务！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襦裙，又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 —— 除了一张缺腿的梳妆台，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这哪像能拿出三千两的样子？
?“小姐，家里的库房早就空了，只剩几盒过期的胭脂水粉，” 小姑娘哭丧着脸打开破布包，里面滚出二十三个铜板，叮当作响，“这是奴婢偷偷藏起来的，现在家里连米都买不起了……”?门外的踹门声越来越响，门板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撞开。
苏清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她当了八年财务总监，什么坏账危机没见过？
就算穿越了，也不能坐以待毙。
?“别慌，” 她按住小姑娘发抖的手，声音出乎意料的镇定，“你叫什么名字？
家里的账本在哪？”
?“奴婢叫小翠，账本…… 账本在账房里，可夫人说账本乱得很，不让奴婢碰……” 小翠的声音还在发颤，但看苏清妍的眼神多了点依赖。
?“乱也要看，” 苏清妍掀开被子下床，腿还有点软，却丝毫不敢耽误，“债主要的是钱，不是人。
只要能算出账本里的问题，说不定能缓几天。”
?她刚走到门口，“吱呀” 一声，门板突然被撞开，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刀，看到苏清妍，眼睛立刻亮了：“哟，这就是苏家的庶女？
长得还不错，跟老子走，三千两债就当抵了！”
?说着就要来抓她的胳膊。
小翠吓得尖叫起来，苏清妍却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开口：“张掌柜是吧？
我听说您做粮生意三十年，最讲规矩。”
?壮汉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敢跟他叫板：“规矩？
欠债还钱就是规矩！”
?“可规矩里没说‘账没算清就抓人’吧？”
苏清妍语速不快，却带着股职场谈判时的气场，“苏家欠您三千两，可这钱是怎么欠的？
本金多少？
利息多少？
漕运的亏损里有没有坏账？
您连账本都没看，就说要‘以人抵债’，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您是强抢民女的恶霸，不是正经商人呢。”
?这话戳中了张老三的软肋 —— 他虽然粗鲁，却很在意 “正经商人” 的名声。
他皱着眉打量苏清妍，见她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一点不慌，倒真有点不敢轻举妄动了：“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 苏清妍趁机说道，“今天天色己晚，账本核对需要时间。
您先回去，明天上午再来，我把所有账目算清楚，该还多少，苏家绝不含糊。
若是算出来有问题，或者苏家确实拿不出钱，到时候您再带我走，我绝无二话。”
?张老三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身后的伙计，最终哼了一声：“行！
我就信你这丫头一次！
要是明天敢耍花样，老子不光抓你，还要拆了苏家的门！”
?说完，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门一关上，小翠就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又涌了出来：“小姐，您太勇敢了！
可…… 可账本真的很乱，夫人之前根本不让人好好记，说不定还藏了假账，明天怎么算得清啊？”
?苏清妍也松了口气，后背己经惊出一层冷汗。
她扶着小翠站起来，勉强笑了笑：“再乱的账，也有迹可循。
我是做什么的？
就是跟账本打交道的。
走，带我去账房。”
?账房在院子的西角，是间更小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破旧的书桌，堆满了泛黄的纸页。
苏清妍翻了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 这哪是账本，简首是 “流水账涂鸦”！
收入只记了个总数，支出连明细都没有，有的地方甚至用 “大概差不多” 来标注，比她刚入职的实习生记的账还烂。
?“这账…… 记的比没记还糟。”
苏清妍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现代公司里那些混乱的子公司报表，忍不住吐槽，“这要是放在我们公司，财务经理早就被开除八百回了。”
?小翠没听懂 “公司财务经理” 是什么意思，却能感觉到小姐的无奈，小声说：“夫人之前让管家管账，奴婢听丫鬟们说，管家经常偷偷拿家里的钱，还把损耗报得特别高……”?苏清妍眼睛一亮 —— 损耗？
这可是商户做账的常见漏洞！
她立刻翻找起最近的胭脂采购记录，果然看到 “上月采购胭脂两百盒，损耗五十盒” 的字样。
按正常商户的损耗率，最多不会超过 10%，五十盒就是 25%，明显有问题。
?“有戏，” 她心里有了底，刚想把这页纸折起来做标记，指尖突然碰到账本最后一页的夹层，里面似乎藏着什么硬东西。
她刚想拆开看，院门外突然传来柳氏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关切：“妍儿啊，债主走了吗？
娘给你炖了点鸡汤，快出来补补身子。”
?苏清妍动作一顿，迅速把账本合上。
她跟原主的记忆还没完全融合，不知道柳氏的底细，但刚才小翠说原主是被柳氏推出去顶债的，这女人绝对没安好心。
?“知道了，娘，我马上就来。”
她应了一声，转头对小翠使了个眼色，“账本先收起来，别让任何人看见。
尤其是管家，盯紧点。”
?小翠连忙点头，把账本藏到床底下的暗格里。
?苏清妍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 —— 穿越第一天就面临负债危机，还遇上恶毒嫡母和可疑的账本，这开局简首是 “地狱难度”。
但她是谁？
是能在一堆烂账里找出利润点的财务总监。
?只是她没注意，在她走出账房时，书桌的缝隙里，掉出了半张被撕碎的纸，上面隐约能看到 “漕运王掌柜五千两” 的字样。
而院门外，柳氏正站在廊下，对着一个穿灰衣的男人使眼色，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明天那丫头要是真能对出账，就把准备好的假账换上去…… 一个庶女，还想跟我斗？”
?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苏清妍握着藏在袖中的二十三个铜板，突然觉得，这三千两的债务背后，恐怕藏着比账本更复杂的阴谋。
明天的对账，注定不会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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