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只喜欢双胞胎妹妹。
她经常骂我是阴沟里的臭老鼠。
可妹妹查出脑瘤后，她又破天荒提议，等高考结束要一家人拍张全家福。
我满脸都是幸福，不敢相信妈妈竟然会愿意带我一起拍照。
就连妹妹的男朋友也开始变得更照顾我，甚至提出要帮我贴身补习。
我像偷到幸福的小老鼠，贪婪地享受这一切。
直到录取通知书送到手上的那天。
我妈差点打爆我的手机。
说好要一起拍照，你人呢
我在高铁上恋恋不舍地给妈妈写了一封回信。
妈妈，这次我先不能陪你和你的系统玩了，你记得给妹妹挑个好坟。
我也爱你——你的女儿。
1.
深夜，我鼓起勇气敲响自己家门，毛衣上久久未散去的烟草味熏得我想干呕。
和妹妹不一样，我不配拥有家里钥匙的。
妈妈说害怕我会偷偷带不三不四的人回家，可妈妈每次来给我开门的时候，却又总会很暴怒地甩我一巴掌。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每天都要让我拖到这么晚给你开门
讨债鬼，我上辈子欠了你?
我想说是妹妹的那群朋友，非要缠着我做游戏。哪怕我再三恳求结束，结果还是要拖到很晚才能回家。
这种解释妈妈是不听的，她只会觉得是我妒忌妹妹编出的借口。
不过比起被锁在门口呆一夜，只挨几个巴掌算是比较好的。
至少没有流浪汉趁我睡着的时候，故意在我身边撒尿。
门后传来拖鞋刮过地砖的刺响，我本能地缩起脖子。
一打开门，对上妈妈猩红的双眼，她似乎是刚刚哭过。
她伸手。
我努力含胸驼背让自己显得更可怜一点，闭眼等待着巴掌来临。
紧接着肩膀一轻，我听见妈妈略带埋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青青，你上一天学累了吧。妈妈来帮你拿书包。
饭都做好了，妹妹早就在等你吃饭了。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晚回家都不怕妈妈担心。
快进来，外面冷。
2
我整个人头皮都是麻的。
妈妈上次这么温柔对我，还是爸爸去世前。
爸爸把我叫到床头，温柔地抚摸我的脸。
以后爸爸不在了，不要惹妈妈生气。
就这一下，被妈妈看见了。
她温柔地走进病房，扯起我的手，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这是我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对她不好?你好好休息，我带青青出去透透气。
我平静地看向爸爸，对上爸爸那双愧疚的双眼。任由妈妈把我拽出病房。
路上有熟悉的护士打招呼: 这就是你经常提起的女儿吧?你们一看就是亲母女，长得真像。
妈妈笑着冲她点头。
带着我直到走到医院的池塘边。
她站住脚跟，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按进池塘里。
我不敢挣扎，猝不及防之间被呛进好几口池塘的绿水。
在我意识快要涣散的时候，妈妈终于舍得把我的脑袋从水里拎出来了。
那张脸上就挂着像现在这样的笑容。
以后我要是再看到你用这张脸勾引我老公，我就把你脱光关进狗笼子里。
小畜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现在妈妈竟然等我吃饭，还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
她对我的态度，现在就像是对妹妹一样。
我不禁有点手抖。
又恐惧，又兴奋。
3
这一桌子都是我喜欢吃的。
糖醋排骨、红烧肉、大闸蟹、几个素菜和一个番茄鸡蛋汤。
妹妹看我的眼神里也带上怨毒，以往她看向我的目光都是不屑，更多的时候根本不会看我。
这个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警惕地等我妹妹动筷子之后，才去夹菜。
糖醋排骨一入口，浓油赤酱裹着软骨在齿间爆开，充斥我口腔的每一个味蕾。
这是在现实里，我没有在做梦。
我动了筷子，却听到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电子音和妈妈的对话。
我鼓起勇气抬眼看去，妈妈没有说话。
耳边确实是妈妈的声音。
系统，你确定只要周青青愿意和我们拍一张全家福，就能让她和她妹妹交换命运吗?
紧接着，一道电子音响起:
宿主请放心，只要您能让大女儿心甘情愿地拍下这张全家福，并且对您的爱慕值达到 80，系统就能立即启动换命程序，将你的两个女儿的身体完美调换。
当前大女儿对您的爱慕值是: 100。
我看到妈妈愣了一下。
系统雀跃的声音接着响起: 那现在看来，只要她心甘情愿地拍下合照就算完成任务了。
4
我咬着筷子，妈妈最讨厌的就是我这张脸了，怎么会让妹妹和我交换身体，这太匪夷所思了。
就在我怀疑自己精分的时候，妈妈从她包里掏出一个诊断报告放在我面前。
诊断报告上面写着妹妹的名字——周念安。
妈妈声音有点发颤: 青青，妈妈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我疑惑地看向她和桌子上的报告。
妈妈没有避讳这个话题。
是你妹妹的检查结果。她语气停顿片刻，眼圈微微发红。
这些年，妈妈一直只顾着你妹妹，总觉得她小、身体弱，什么都该让着她……却忽略了你。
现在想想，是妈妈错了。
以后妈妈会加倍补偿你的，青青。等高考结束，我们一家去拍张全家福吧?
这些年，咱们这个家，连一张像样的合照都没有……
当然不会有合照。
家里的桌面上摆着的全是她和妹妹的合影。
妹妹依偎在妈妈怀里，妹妹捧着奖状微笑，妹妹在生日蛋糕前许愿。
而我呢?
我这只阴暗角落里的老鼠，怎么配和她们站在一起?
妈妈试探着我的口风，语气温柔，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原来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妈妈今天的一切反常就都说的通了。
突如其来的关心、刻意放软的声音、甚至破天荒地让我上桌吃饭都是为了周念安。
我近乎感激地看向妈妈。
好啊，妈妈。那我们明天就去拍全家福吧。
和我预想的一样，耳边立刻传来妈妈的否决。
明天?明天不行还是等高考结束吧。
只有妈妈和周念安才知道。
周念安那个全校前百的好成绩是从哪儿来的。
她的作业是我写的，她的考试是我押的题。
而妹妹，却绝不允许我考得比她好。
所以如果我不替周念安去考试，周念安很难上重本。
我盯着面前那碗寡淡的番茄汤，又看看周念安面前她最爱吃的大闸蟹，忽然伸手，把两个盘子调换了位置。
妈妈眉头一皱，很快压下情绪什么都没说。
周念安猛地摔下筷子，头也不回地冲回房间。
我低头，狼吞虎咽地扒着饭。
自从爸爸走之后，我很少上桌吃饭。
家里的规矩是我要等妈妈和周念安吃完，扔下残羹冷炙，我趁刷碗的时候才能偷吃一点。
如果哪天妈妈做的很合周念安的胃口，那等待我的就只有菜汤了。
毕竟妈妈做饭的时候，只会做她和周念安的分量。
有时候我看着周念安大快朵颐的样子，真想跪下来求她: 给我留一口，就一口，行吗?
我疯狂地吞咽着，像是要把这些年缺失的全都补回来。
米饭、排骨、青菜……我甚至把盘子里的酱汁都刮得干干净净。
妈妈盯着满桌狼藉的碗盘，下意识张嘴想骂我，却在抬头时对上了我的眼睛。
我也在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贪婪的眼神。
这次轮到她浑身一颤。
5
青青，吃完饭就去温习功课吧，妈妈把你妹妹的书房收拾出来了。以后那就是你的房间了。
我兴奋得要命: 我以后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吗?
妈妈点点头。
我家的房子有四室二厅。
去掉妈妈的主卧，一个是周念安的卧室，一个是周念安的书房。最后就是她们母女俩共用的衣帽间了。
我睡在衣帽间的储物柜里，因为牺牲最下面的一层储物空间，我没少被周念安骂过。
如今我也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
我感觉我要幸福得冒泡泡了。
妈妈对我真的太好了。
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妈妈。
片刻后，我开口了: 妈妈，我最近总是觉得腰有一点不舒服，你可以给我买一个和妹妹同款的床垫吗?
周念安从小跳芭蕾，我妈心疼她吃苦。
花万多块钱，在国外定制四个月才拉回来一张进口床垫。
一时半会别说买到床垫，家里有没有这么多钱都是一回事儿。
我妈的脸色变了好几番，就在我以为她会沉不住气抽我的时候。
她竟然第一次试着给我讲起道理。
青青，你妹妹现在身体不好，家里的钱还要留着给你妹妹看病……
哦?
我沮丧地低头，下一秒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没关系的妈妈，还是妹妹重要。
系统提示: 检测到大女儿周青青对宿主爱慕值迅速下降。请宿主应对。
100
95
75
我妈迅速慌了神，开始哄我。
青青，你妹妹最近也不跳舞了，床垫就先给你睡吧。
这么轻易就让步了?
我喜笑颜开: 谢谢妈妈。
系统提示: 当前周青青对宿主爱慕值重回 80，希望宿主保持。
我刚想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忽然间停住了。
回头冲妈妈笑笑: 妈妈，那我去写作业啦。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我自己的新房间。
半夜，我的房间门被打开，从外面扔进来一个小纸条。
我展开:
妈妈只爱我一个人，你去死吧。
我拿出打火机，笑着把字条点燃。
我还没先抓住机会出手，周念安怎么就先沉不住气啦?
6
周末的放学路上，有几个人把我团团围住。
是周念安的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
为首的那个姐妹黄瑶嘴里嚼着口香糖: 周青青，你是不是又欺负念安了?
她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最后停在我面前，比我高了半个脑袋，居高临下地伸手捏住我的脸。
我想往后退半步，却躲不开她的手。
黄瑶伸手抚平我上衣的领子。
昨晚一起谈心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我的目光盯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她。
以一敌多我毫无胜算。
更何况因为常年吃不饱饭我体能极差。如果拼死反抗的话，等不到有人来我可能就会被她们活活打死。
以前我都在想，不要激怒她比较好，他们下手没有什么分寸的。
真把我打死了，她未成年也判不了多久。
但这群人也忽略很现实的一点。
以前我没有靠山。
可现在，我的妈妈会保护我。
7
我抬起头，用周念安平时看我的眼神去看黄瑶。
黄瑶果然忍不住了，她揪起我的领口。
你他妈的这什么眼神?找死是不是
我故作无辜，在口袋里按下我早就在拼多多买的录音笔，这支笔里面有黄瑶欺负我这么久的所有录音。我一直在收集，一直在找机会。
我看向我的好妹妹。
周念安，我是你姐姐。黄瑶是你朋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你们现在都成年了，动手是要付法律责任的。不要害了自己。
害你妈
重重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我鼻血直流。
黄瑶直接动手了。
昨晚伺候两个没爽到你是吧?你还敢欺负念安。
我看向黄瑶的方向，喊了一声: 妈妈
周念安像看狗一样看着我。
瑶瑶，你听到了吗?我姐姐喊我妈妈呢。
真是太搞笑了。
只是她笑到一半，身后传来我妈愤怒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8
警察局里，一只录音笔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我妈脸色很不好看。
周念安站在她面前面如白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哭到打嗝。
妈妈，我没有故意欺负姐姐。我妈坐着也不敢去安慰她，生怕我伤心。
黄瑶像只被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地不说话。
她爸妈站在她身边，快要气炸了。
我每天好吃好喝供你来学校读书，就是让你欺负同学的?我们俩怎么就养出你这样的东西，你等着坐牢吧。别指望我跟你妈永远给你擦屁股
这两人骂完黄瑶，又看向我妈。
也不能全怪我闺女，说到底还是你家小姑娘挑唆的。如果不是她天天说自己被你家大闺女欺负，我们家瑶瑶又怎么会动手。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家不是纯害人吗
我妈跟他俩吵起来，差点就在警察局里动起手。
我有点羡慕，虽然他们嘴上不停地骂黄瑶，但是骨子里还是向着黄瑶的。
旁边的女警看不下去，重重地把本子砸在桌面上。
安静
现在你们两家的闺女搞不好都要进去人家受害者还在这坐着呢。
周念安摇着妈妈的手臂: 妈妈，你快让周青青出谅解书。我这会觉得身体好难受，我不要在警察局待着了。
她看一眼黄瑶，咬咬嘴唇开始甩锅。
一开始就都是黄瑶怂恿我的，我怎么会跟自己姐姐过不去呢?
黄瑶气得大骂: 你放屁是你说你姐姐让你吃残羹剩饭，让你睡橱柜老子才帮你的。
周念安哭声更大了: 妈妈，我好不舒服。我们快回家吧。
我饶有兴趣地看向我妈，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是维系和我刚开始有些好转的亲情，站在我这一边。
还是无条件站在妹妹那一边，让我退步?
我主动按下录音笔，从里面传出我的哭声和孱弱的呼救。
9
我抬头看向我妈: 妈妈，妹妹好像从来没把我当一家人。要不我还是离开这个家吧。
毕竟我也成年了，妹妹身体又不好，你这几年多照顾妹妹就好了。等我考上大学我就离家里远远的。
我以退为进，变相要挟我妈。
毕竟如果我走了，我妹脑子里的那坨东西，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念安，跟你姐姐道歉
我妈的语气不容反驳，甚至跟以前对我的语气一模一样。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用到了周念安身上。
如果妹妹没有长这个脑瘤，妈妈会怎么样对我?
我不去想，至少现在妈妈是偏爱我的。
我只肯给妹妹出具谅解书，任凭黄瑶她爸妈跪下求我，甚至把筹码开到二十万我也不为所动。
我妈本来想劝我拿钱。
她的脸刚转向我。
我看向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小心翼翼说道:
妈妈，都怪这个黄瑶带坏妹妹。还好妹妹欺负的是我。如果她霸凌的是别人，妹妹恐怕以后前途就要毁了，估计这辈子都不能考公考编了。
不过看妹妹那个身体，应该也活不到考编了。
那句黄瑶把妹妹带坏，彻底戳中妈妈的心思。
她拉起妹妹的手: 这个谅解书我们家是不会出的。
转向警察时，她又换上那副熟悉的讨好表情: 警官，我大女儿以后要考公务员的，这事不会影响她政审吧?
女警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这位家长，您女儿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为什么会有罪?
但妈妈显然只听懂了不影响政审的部分。
她长舒一口气的模样，让我想起她每次在外人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真奇怪啊。
我望向她佝偻的背影，明明在外人面前连腰都挺不直的人，怎么一到我面前，就变成了说一不二的高高在上呢?
10
警察局这个惊吓让妹妹当晚就发起高烧。
妈妈眼底乌青，她把手机扔给我。
想吃什么你就自己点，今天就不做饭了。
我委屈地低下头: 没关系的妈妈，冰箱里还有昨天的红烧肉。我用剩下的汤汁拌米饭就好了。我怎么都能对付一口的。
系统: 检测周青青爱慕值下降 5，当前 75
我妈阴沉地看我一眼，然后努力打起精神。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就在这时候，家门被人敲响了。
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阿姨，我来看念安。
我妈一下添了几分神采，像是找到主心骨。
来的是苏榆成，我妹妹的男朋友。
也是 A 市数一数二的公子哥。
阿姨，我来看念安。
门口不知何时立了道修长人影，走廊的顶光在他身上镀了层虚边，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
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高领衬衫，衬得下颌线愈发锋利。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能看清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
有点像白雪公主。
我邪恶地想，这种人应该拉进泥泞里，变得和我一样肮脏就好了。可惜苏榆成这个人以前十分难以接触。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10
我跟苏榆成唯一的交集是他给妹妹的情书，曾经放错在我的柜子里。
他刚转校来的时候在学校门口对苏念安一见钟情，后来到处都没找到人，无意间却看到了我。
没过多久，我拿着那封带着雪松香水气息的情书，落款写着苏榆成的名字。
我满脸绯红。
我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喜欢我。
我见过周念安收到的那些情书，一封封一摞摞地扔在家里的床上、地上。
她被妈妈养得太好了，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
自信、明媚、张扬，像个小太阳。
她唯一的阴暗只会发泄在我这个垃圾桶一样的姐姐身上。
这也是黄瑶肯为她出头的原因之一，没人会相信这样的周念安才是那只撒谎的老鼠。
那种感觉像是被击中，惴惴不安，需要我反复确认。
就在我沉浸在这种幻想里的时候。
旁边突然传来哄堂大笑。
我抬头的时候，苏榆成就站在我面前。
他抿嘴露出一个微笑。
同学，不好意思，这封情书送错人了。
本来是想送给周念安的，没想到朋友搞错了。
他忽然眉头一皱，看到已经被我破坏的漆印，脸上不悦划过。
你怎么能乱拆别人的东西?
算了，信封你留着吧，把信还给我。
可这封信上的名字是我，周青青。
他的语气中已经没有刚才的温润。
看我的眼神带上憎恶，这眼神我太熟悉。
像是看垃圾。
这一次，又是周念安赢了。
我妈越过我，看向苏榆成。
榆成，念安身体很差，医生说那个肿瘤位置很危险，开刀成功率不到 10%。
我看到苏榆成脸上一白。
我妈把他拉进卧室喁喁私语，不知在商量什么。
过了一会，我看到苏榆成抬头往我这里看了一眼。
我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但在想，这次，也该换我赢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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