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知道七年后会在凌晨两点把离婚协议塞进红包，2014年5月20日那晚，我大概还是会把橘子汽水递给他。
人总要为心动付账，只是当时我以为一瓶汽水就能买单一辈子。
一、看台最后一排的蚊子2014年5月20日，南城理工。
十点熄灯号刚过，操场的大灯像疲惫的眼，眨一下亮一下。
我拎着塑料袋爬上看台最高层，塑料袋里——两瓶橘子汽水，瓶壁结着冰碴，一路滴水，在我脚背画出蜿蜒的水痕。
顾南川蹲在栏杆上，黑色T恤被夜风吹得鼓起，像一面不肯降的帆。
我抬手遮在额前，冲他喊："下来买单！
"他回头，笑得牙尖嘴利："沈苒，先把赌约兑现再说。
"三天前的《电影鉴赏》课上，老师放《怦然心动》。
我随口吐槽："男主肯定先动心，颜值即正义。
"顾南川当场反驳："女主先递的梯子，逻辑链完整。
"谁也不服谁，于是押下一瓶汽水——谁先爱上对方，谁输。
此刻，他两步跳下看台，落地时膝盖微弯，像猫。
我递给他一瓶，故意把瓶口往他虎口蹭——冰得他"嘶"一声，却没有松手。
玻璃瓶相撞，"叮"一声脆响，在夜空拖出长长的尾音，像给后来的我们敲了第一声钟。
"敬输家。
"我抬眉。
"别急，"他用拇指蹭掉水珠，"胜负还没分。
"我们并肩坐在看台最后一排。
远处宿舍灯一盏盏熄灭，像有人拿遥控器关掉了整座星空。
蚊子成群结队，他抬手挥了挥，无果，干脆把T恤下摆撩起来，兜头罩住我。
黑暗里全是他的体温，混着洗衣粉与少年汗味，像刚被阳光晒透的棉被。
我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砰，节奏比玻璃珠还乱。
"沈苒，"他声音闷在布料里，"你心跳好吵。
"我嘴硬："是你耳鸣。
"他却低笑，胸腔震动隔着薄薄T恤传来，像低音炮贴在我背脊。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完了，我可能要先输。
二、瓶盖飞了，心跳也飞了瓶盖需要起子，我们谁都没带。
顾南川把瓶口抵在看台铁栏杆，啪一声，金属盖飞起，在夜空划一道银弧，落到操场中央。
白色泡沫涌出，他低头喝，喉结上下滚动，月光打在上面，像给少年镀了一层冷霜。
我学着他的样子，却把虎口划出一道细口——血珠立刻冒出来，疼得我"嘶"一声。
他抓过我的手，想也不想，低头含住伤口。
温软舌尖掠过皮肤，血腥味混着橘子味，炸得我脑海空白。
夜风掠过，带走远处桂花香，却带不走我耳边的轰鸣。
"沈苒，"他松开我，声音哑了一度，"还疼吗？
"我摇头，又点头，最后把脸埋进膝盖，假装看操场上的瓶盖。
其实眼里全是水雾——那不是疼，是悸动。
下颌被他用指尖抬起，迫使我与他对视。
钠灯太亮，他睫毛的阴影投在我脸上，像两片小扇子，一扇，就把我扇进漩涡。
"我认输。
"他说。
"啊？
""我先动心，汽水归你。
"下一秒，他的唇落在我嘴角，轻轻擦过，像风掠过水面，却激起滔天巨浪。
我睁着眼，看见他耳尖通红，像煮熟的虾。
远处宿舍楼传来口哨与起哄，我们谁都没理，只听见彼此心跳——砰，砰，砰，节奏重叠，合成一只乱撞的小鹿。
三、毕业即分手的谣言与承诺吻之后，他牵着我绕操场跑了三圈，像庆祝进球。
我喘得弯腰，他拍我后背："沈苒，以后你跑不动，我背你。
"我回他一句："先背到地铁站再说。
"结果他真的蹲下来，双臂往后一勾，我扑上去，两人差点滚下台阶。
那晚的笑声，被夜风撕成碎片，撒在之后的每一年——成为我与他吵架时，反复回味的糖衣。
可毕业即分手的诅咒，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六月底，他拿到上海offer，我留在南城做纪录片助理。
分别那天，我在高铁站台哭成狗，他揉我发顶："沈苒，信不信我娶你？
"我哽咽："信，但你得用橘子汽水求婚。
"他笑："保存好瓶盖，到时候双倍奉上。
"西、求婚：汽水盖里的钻戒2015年5月20日，他果然来了。
南城老电影院，他包下全场，银幕放的不是电影，是我们西年来的照片——最后一帧，是他单膝下跪，手里举着两瓶橘子汽水，瓶盖里各焊一枚钻戒。
灯光亮起，他声音发颤："沈苒，嫁给我，让时间作证。
"我哭得比毕业那天还惨，扑过去抱住他，汽水洒了一地，甜腻气味在空调房里发酵。
观众席只有我们俩，却响起雷鸣掌声——是他提前录好的我的笑声、哭声、骂声，合成一首乱糟糟的交响。
那一刻，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甜到腻。
五、甜腻到发苦的伏笔可现实像忘了拧紧的汽水瓶，一过夜就泄气。
婚后第一年，他加班到凌晨，我剪片剪到天亮，冰箱里的汽水一瓶瓶过期；第二年，我们搬进电梯公寓，开始为房贷吵架，汽水被啤酒替代；第三年，他升项目经理，我流产躺在医院，他出差在国外，电话那端背景音是庆功宴的喧闹……此刻，站在2017年凌晨的客厅，看着手里再次过期的橘子汽水，我终于明白：汽水会失泡，爱情会失甜，可心跳的记忆——失不了。
那一夜操场的风、蚊子、钠灯、铁栏杆，像被时光锁住的底片，无论离婚协议签不签，它都在我脑海反复显影——提醒我：沈苒，你曾经狠狠爱过，也狠狠被爱过。
够了。
六、尾声：目标己定，机会未晚我把空瓶倒扣在餐桌，玻璃与大理石相撞，发出清脆"叮"——像给过去画上句号，也像给未来敲响开场锣。
离婚协议还躺在他衬衫口袋，血红的指印是我的，也是他的。
可我知道，真正的判决不是那张纸，而是时间——时间教会我：目标不是嫁给汽水少年，而是学会在失泡的日子里，给自己重新充气。
我抬头看向窗外，凌晨三点，城市灯火依旧。
心底有个声音很小，却清晰——"沈苒，下一站，拍自己的电影，守自己的最后一排座位。
"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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