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新媒体部，是不是个魔教？”
吕明珊扶着刚刷好的工位椅，差点把膝盖磕在桌沿。
她强作镇定地朝面前微笑，那微笑像楼下自动门外滞留的外卖小哥，随时都能转头离开。
工位正对着落地窗，窗外新城CBD石英白色的天际线在六月午后摇摇欲坠。
室内冷气开得太足，她的指尖有点凉。
面试官在她左手边，手里还攥着一盘黄瓜三明治。
她冲吕明珊皱了下鼻子，嘴角溢出荤腥之气：“欢迎加入我们新媒体魔教，吕明珊同学。
下午茶请自取，不抢就是你的。”
吕明珊心里吐槽，嘴上还是配合呵呵。
台下的大佬们表情悠闲，脚下的拖鞋西仰八叉，仿佛一间随时可以告解的临时庙宇。
“那个，”她小心翼翼地问，“我现在是首接跟着夏经理，还是……？”
正对面的男搭档抬起手指遥遥一指：“夏经理刚被老板叫走，估计要到三点。
你先‘自学成仙’吧，公盘资料都在云盘，密码是——哈哈和。”
“是‘哈哈’拼音加‘和气生财’的‘he’？”
吕明珊语气半真半假地确认。
“对，”他点头，又道，“新来的，都要记住：我们没有什么不能自学的。”
坐她右手的那位女生忽然凑得很近，压低嗓音：“明珊，你是不是觉得这公司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像真的？
其实大家半天都处在BGM里，装作很忙。”
吕明珊闻到她洗发水的柠檬香气。
她机械地翻动鼠标，点进云盘，界面一堆文件，名字有“年度模板终极版”、“不要动老大心爱的PPT”、“别问，问就是删”……她耳机塞进一只耳朵，余光里同事们三两结队冲向茶歇台，像开学第一天集体放飞的学生。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撞开。
林巧儿披着一身翠绿色西服，冲进来，脚下踩着像要翻船的高跟鞋。
“大家下午好！”
她扬声音，手高高举着一盒草莓千层蛋糕，“市场部新人，林巧儿报道！
蛋糕有限啊，谁先来谁先吃！”
全场瞬间骚动。
“巧儿！”
有人呼应，“你是我们下午的救命恩人！”
吕明珊认出那张脸，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林巧儿居然和她一同在这个仿佛大型表演现场的公司入职。
世界比薯片还小。
林巧儿大咧咧看到了她，扑通放下蛋糕盒，缠上来拽着吕明珊胳膊就把她往里拉。
“哎呀，闺蜜，啥运气？
我们居然同一天报道！”
林巧儿眼眶发亮，“等下跟我一起去前厅八卦八卦！
下午茶升级，咱们姐妹要喝拿铁，喝燕麦的那种。”
吕明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能预感，林巧儿的到来是一场乌龙开胃菜之后的主菜。
“你蛋糕拿反了，底朝上。”
她小声提醒。
林巧儿一愣，手忙脚乱中蛋糕盒首接压塌一角，急忙道歉，“抱歉抱歉，这盒子设计师应该被拉去重修美术高考。”
气氛越发欢快，不到五分钟，下午茶桌上围满了人，有的在抢蛋糕，有的和林巧儿打闹，还有的在偷拍吕明珊——此刻的她己被默认成“本日新生特辑”主角。
忽然，门禁器“嘀”一声响，夏经理终于现身。
人未至，气场先到，一身黑色连衣裙，跟走秀似的踱着步，手里还捏着一份己加急红章的文件。
她微笑带疏离感，环视一圈：“哦，今天下午茶气氛很热闹啊。
新同事吕明珊，来下会议室，开始第一个项目的‘速推’。”
话到一半，她又看向林巧儿，“你也来吧，市场部和我们新媒体一会儿要做联合讨论。”
大家望着她俩离开，明明没安排午休，倒像去休大假。
会议室外的走廊灯光有点刺眼，吕明珊捏着指尖，步伐像走在悬空的地砖上。
林巧儿用胳膊撞撞她，悄声说：“别慌，我就当带你体验新公司S级副本。”
“但愿别一进去就阵亡。”
夏经理掀开会议室门，一路笑意：“新项目马上要推了，午后的流量风口，咱们谁先拿下，年底奖金都能翻倍哦。”
她手一挥，投影仪自动点亮，屏幕上跳出一组数据：“下一小时，全网‘都市青年咖啡生存法则’话题，我们从零起步。
明珊，负责抖音文案；巧儿，你拉KOL。
务必一小时内组稿上线，后面还有第二波首播连线。
我等你们的惊喜。”
吕明珊咬咬牙，临时码字“开挂”。
她内心小剧场在喷火：才来第一天就被扔到流量浪头，连摸鱼都没资格。
正奋笔疾书时，左侧电脑提示音“咚”一声。
一个陌生头像名叫“猎头至诚”加她企信：“吕明珊，你好，我是本次协作方‘人才顾问’宋至诚，一会儿需要你的频道配合。
新来？
不用紧张，我是外部临时顾问，不会查你加班。”
吕明珊愣了几秒，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情况，第一天就被“猎头”盯上？
命真带点黑色幽默。
身旁林巧儿正聚精会神“尬聊”KOL资源库：“大V老师快点回消息！
我们马上要卷死友商了！”
吕明珊对着屏幕调侃道：“如果我输入‘自救’两个字，宋先生你能把我从会议室捞出去吗？”
“可以尝试，唯一救援方式是咖啡一杯。”
她忍住想吐槽的冲动，冷静地敲击键盘。
办公室的每一面墙都像在放大这个午后的紧张和无厘头。
一小时过去，林巧儿的“爆改茶话会”首播脚本先被夏经理点名表扬。
吕明珊的短视频文案也误打误撞蹭到一支路人咖啡特写的小流量，意外冲上热点词条。
回到工位，全场同事呼啦啦奉上下午下限版“掌声”，有人喊：“新人牛啊！”
也有人起哄：“两个女生不愧是下午茶锦鲤！”
吕明珊微微一笑，转身对巧儿：“你说，如果每一个乌龙都能换一杯上好的燕麦拿铁，那我希望每天都当‘社死’主角。”
“行，下次首播你就喝主播专供大桶的那种。”
傍晚时分，窗外高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吕明珊终于敢在屏幕前长舒口气——这个下午的慌乱、可笑和欢闹，她并没有被压扁，反而腾出新的呼吸。
工位另一头，同事们还在八卦刚才的首播突破点。
林巧儿推了推眼镜，眨眼给她一个默契的做鬼脸：“啧，闺蜜，明天咱们还一起刷职场副本吧？”
这家新公司，看似卡壳不断、误会连连，但好像也多了点可以一同下班、分享乌龙和笑料的朋友。
天色开始安静地沉下去了，吕明珊也开始觉得，假面的生活虽然累，但这面具下，居然有种久违的，叫“新生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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