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雨，总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霉味。
林风蹲在城西破庙的屋檐下，怀里紧紧揣着半块干硬的麦饼，目光却死死黏着街对面那座朱红大门——青阳派的外门驻地。
雨水顺着他枯黄的发梢滴落，在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衫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可他浑然不觉，只盯着那些进出大门的修士。
那些人穿着月白色的宗门服饰，袖口绣着淡青色的木芽纹，步履轻盈得像踩在云端。
有个年轻修士嫌雨丝沾湿了衣摆，随手挥出一道淡青色的灵光，周身三尺内的雨水竟瞬间蒸发，连地面都变得干爽。
这在凡人眼中如同神迹的举动，修士却只皱了皱眉，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看什么看？
乡巴佬！”
一声呵斥突然炸响。
林风吓得浑身一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却撞到了身后的墙。
他抬头望去，只见两个青阳派的外门弟子正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圆脸修士正用厌恶的眼神盯着他，手里的马鞭还在微微晃动。
那马鞭是用妖兽的筋腱做的，鞭梢泛着冷光。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抽，去年父亲惨死的画面突然涌上脑海——也是这样一个雨天，父亲只是不小心挡了一位修士的路，就被对方用同样的马鞭抽断了肋骨，最后在破庙里咳着血咽了气。
“还不快滚！
耽误了我们办事，把你扔去喂灵犬！”
另一个瘦高修士不耐烦地抬腿，像是要踹过来。
林风不敢再多看，抱着怀里的麦饼转身就跑。
破庙后的小巷又窄又暗，满是泥泞和垃圾，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冲，首到听不到身后的呵斥声，才扶着墙大口喘气。
雨水混着汗水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盒子。
手指颤抖着打开油布，里面是半块暗褐色的木头——那是父亲死后，他在父亲的遗物里找到的。
木头入手微凉，表面还有些残缺的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泛黄的纸卷，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些扭曲的文字，父亲生前说这是《青元诀》，是他年轻时偶然得到的宝贝，可林风一个字也看不懂。
“爹，我一定会找到杀你的修士，一定会让娘过上好日子。”
林风握紧了手里的木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父亲死后，母亲的咳嗽就从没停过，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现在全靠他每天去码头扛货、去药园除草换些粮食。
可凡人的力气再大，也抵不过修士的一根手指头，他连靠近青阳派山门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怀里的木片突然微微发热。
林风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那暗褐色的木片上，残缺的纹路竟隐隐泛起了淡绿色的微光，像是有生命在里面流动。
他以为是错觉，伸手擦了擦木片上的水渍，可那微光不仅没消失，反而更亮了些，顺着他的指尖，有一股微弱的暖流缓缓钻进了他的身体。
这股暖流很奇怪，明明很微弱，却像春雨滋润干裂的土地一样，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和疲惫。
他想起父亲生前说过，这木片可能是“灵根”，是修士修炼的根本。
可他听码头的老匠人说过，灵根是天生的，只有被宗门检测出来，才能成为修士。
像他这样的凡人，连检测灵根的资格都没有。
难道……这真的是灵根？
林风的心跳开始加速，他连忙把木片和《青元诀》重新用油布包好，紧紧抱在怀里。
巷口传来脚步声，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发现是几个和他一样的乞丐，正缩着脖子往破庙的方向走。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把麦饼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这是给母亲留的。
今天他在药园除草时，管事的修士心情好，多给了他两个铜板，他本来想买点草药给母亲熬汤，可一想到青阳派，就忍不住跑了过来。
“林风？
你怎么在这？”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风回头，只见邻居家的阿翠正提着一个篮子，站在巷口。
阿翠比他大两岁，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也是个苦命人，父亲去年被妖兽伤了腿，家里全靠她缝补浆洗过日子。
“我……我刚从码头回来。”
林风有些慌乱地把怀里的油布包往身后藏了藏。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父亲的遗物，尤其是在这个仙凡殊途的青阳城，任何和“修士”沾边的东西，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阿翠看了看他湿透的衣服，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破庙，叹了口气：“你娘今天又咳了大半天，我煮了点粥，你快回去吧。”
她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粗瓷碗，里面装着温热的米粥，还放了一点咸菜。
林风的眼眶一热，接过碗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阿翠的手，她的手比他的还凉。
“谢谢你，阿翠姐。”
“谢什么，都是街坊。”
阿翠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你以后别总往青阳派那边跑，那些修士不是我们能惹的。
上次张屠户的儿子，不就是因为多看了一眼修士的侍女，就被打断了腿吗？”
林风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捧着热粥，看着阿翠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阿翠是为他好，可他不能放弃——如果不成为修士，他永远也保护不了母亲，永远也报不了仇。
他快步穿过小巷，回到了家。
所谓的家，其实就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还有几个破洞，用茅草和油纸勉强盖着。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母亲正躺在里屋的土炕上，盖着一床打满补丁的薄被，咳嗽声断断续续，听起来格外虚弱。
“娘，我回来了。”
林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粥放在炕边的小桌上，伸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林母缓缓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看到林风湿透的衣服，皱了皱眉：“又去码头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别那么拼命，娘的病……娘，您别说话，先喝粥。”
林风打断了母亲的话，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粥，吹凉了才送到母亲嘴边。
林母看着儿子眼底的红血丝，眼角泛起了泪光，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慢慢喝起了粥。
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林母的精神好了些，她拉着林风的手，轻声说：“风儿，娘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修士的世界太危险了，我们凡人……平安活着就好。”
林风握紧了母亲的手，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知道母亲是怕他出事，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病越来越重，不能让父亲就这么白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放在母亲的面前：“娘，这是爹留下的东西，我觉得它可能是灵根。
如果我能修炼，就能治好您的病，还能为爹报仇。”
林母看着那个油布包，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爹生前确实提过，他年轻时在山里采药，捡到过一块奇怪的木头，说可能是灵根。
可他去青阳派问过，那些修士说那是块没用的废木头，还把他赶了出来。”
“可今天它发热了，还发光！”
林风急忙说，他拿起那块木片，想让母亲看看，可木片却恢复了之前的暗褐色，一点微光也没有。
林母看着儿子着急的样子，叹了口气：“风儿，就算它是灵根，又能怎么样呢？
青阳派每年只收十个外门弟子，都是灵根最好的孩子，还得交十两银子的报名费。
我们家……”她的话没说完，却让林风的心沉了下去。
十两银子，对他们家来说，简首是天文数字。
他每天扛货只能赚两个铜板，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十几年才能攒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还夹杂着粗鲁的喊叫：“开门！
开门！
林寡妇在家吗？”
林风的脸色瞬间变了——是里正家的儿子王虎。
王虎是个地痞流氓，自从父亲死后，就经常来家里骚扰母亲，还说要让母亲改嫁给他。
之前林风每次都拼命阻拦，可王虎人高马大，他根本打不过。
“你快躲起来！”
林母急忙推了林风一把，让他往炕底下钻。
“娘，我不躲！”
林风握紧了拳头，他不能再让母亲受欺负了。
可不等他反应，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王虎带着两个地痞走了进来，身上酒气熏天，看到林母躺在床上，眼睛顿时亮了：“林寡妇，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跟了我，保你母子俩有饭吃，不比你儿子每天去扛货强？”
林母靠在墙上，紧紧抓着被子，眼神里满是恐惧，却还是强撑着说：“王虎，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嘿，你还敢嘴硬！”
王虎脸色一沉，上前一步就要抓林母的手，“今天我就带你走，看你儿子能怎么样！”
“不准碰我娘！”
林风猛地冲了上去，抱住王虎的腿，用力往后拽。
王虎被拽得一个趔趄，顿时火了，抬脚就往林风的胸口踹去：“小兔崽子，敢拦我？
找死！”
林风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被巨石砸中一样，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嘴里瞬间涌出一股血腥味。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胸口的疼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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